分手后,前女友成了顶流小花,我偷偷去看她的演唱会,结果被发现了。
她以为我后悔了,冷嘲热讽,我却在那晚自杀了。
1
我没想到演唱会的镜头会扫到我,我的脸被投到大屏上的时候,章期期的声音明显顿了顿。
演唱会结束后,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怎么?后悔了?】
我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愣了好久,到底没有回复,把手机重新放回到了大衣口袋里。
短信提示又连续响了两下:
【不是说这辈子都看不上我这样的吗?姜且?
【后悔也晚了,现在是我看不上你这种贪慕虚荣的了。】
……
我没有回复,很久之后,手机又叮咚响了一下,是章期期发来的:
【别再以粉丝的方式来偷窥的我生活了。】
我没有订酒店,从章期期的演唱会现场辗转各种交通工具到我家,需要九个小时零十三分钟,于是在第九个小时零十三分钟后,章期期收到了我的短信:
【章期期,你要前程似锦。】
短信发送成功后,我把一堆五颜六色的药片混蛋糕送进来肚子里。
……
我没有自杀成功,隔壁来借盐的邻居发现了我,把我送去了医院。
我没有设置紧急联系人,通讯录里更是找不到哪怕一个类似“爸爸”“妈妈”这样的亲属号码,医院无奈之下只好打通了我最近联系的一个人:章期期。
我醒过来的时候,章期期就坐在我的旁边,身上穿的还是演唱会上的衣服,脸上的妆也没来得及卸干净,华丽丽的样子和这间惨白的医院病房格格不入。
见我睁开眼,章期期开口:
“醒了?”
我问:“你怎么会在这?”
章期期环抱着双臂,脸上一副早已猜透的样子:
“别装了,姜且,不是你让医院打电话给我的吗?”
我垂了垂眼:
“我没有。”
她放下原本跷着的二郎腿,俯身离我更近了一些,说道:
“明明有那么多家人、亲属、朋友,姜且,你说,医院怎么就偏偏打给了三年没有联系的前女友了呢?
“假装自杀什么的也太 low 了吧,就算你看我如今功成名就后悔了,好歹也选择一个高级点的挽回方式,说不定我还会多看你几眼,但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看不起你。”
章期期的话一字一句敲在我的耳膜上,我觉得心脏有些揪痛,竟是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为刚刚洗完胃,脸色惨白的我,薄唇一张一合:
“下次自杀,选个利索点的方式,吃安眠药什么的,也只能拿来吓唬吓唬人,死不了的。”
章期期说完转身离开,似乎是不再想多看我一眼,我半边脸埋在枕头里,终于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不是安眠药。”
是什么药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安眠药很难买,就算买到,那用量也远不到致命的程度,于是我便挑了些最便宜的药,乱七八糟买了一堆。
看完演唱会回家的路上,二十多年来破天荒地给自己买了个精致的小蛋糕。
药太苦了,得吃点甜的才行。
可是那天回去得晚,甜品店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巧克力口味的……一点都不甜。
我这不算漫长的前半生,到最后竟然也没吃上一点甜的。
2
章期期昨晚在医院的时候被人拍到了,我被传成了她的绯闻男友。
因为是在医院,我又被拍到洗胃,还有人说在演唱会现场见过我,网友猜测加黑粉造谣,各种流言逐渐离谱起来。
什么“章期期睡粉不负责,男方心灰意冷服药自杀”之类的。
一夜之间,章期期从“国民女友”、“男人永远的白月光”一跌成为人人喊打的渣女,掉粉无数。
我看着热搜上久居不下的词条,掏出手机给章期期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听:
“什么事?”
章期期的声音有些哑,估计是被这事弄得一夜没睡。
我攥了攥手机:
“这件事是我不对,需要我怎么澄清,我都配合。”
电话那头的章期期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转而反问道:
“姜且,你打电话过来只是因为给我惹了麻烦觉得愧疚吗?”
不然呢?不然还因为什么?
因为担心她,因为害怕?
怕时隔三年,她的前程,她的未来再次被我拖累吗?
我说不出来。
良久的沉默后,章期期才终于叹了口气:
“澄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等我团队的消息吧,不过姜且,这可是你说的,这件事因你而起,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得配合,哪怕是……”
“是什么?”我问。
电话那头的章期期嗫嚅了半天:
“算了,没什么,保持联系,每隔半小时给我发条消息,不然你跑了不负责了怎么办,我跟谁哭去。”
我不会跑,更不会不负责,不会扔下她一个人面对这些事,
我定了个闹钟,每隔半小时给章期期发一条消息,有时候是一张随手拍的图片,有时候是一个标点,有时候是一个表情,但更多的时候,是问她事情怎么样了。
章期期没有回复过我,只是在我多次重复问她事情怎么样了的时候,会发来个警告:
“再问一样的问题,你就每隔半小时打个视频好了。”
我没办法,只能任劳任怨地拼命找话题发给她,有时候遇到章期期感兴趣的,她也会大发慈悲地回复我几句。
我知道,章期期这样做不是因为怕我跑了,而是怕我再次自杀,她没办法守在我旁边,只能靠这种笨方法看着我。
可是……
我闭上眼,幻听越来越严重,耳边的声音乱糟糟的,头像是要炸开一样。
可是章期期,我很努力地想要吃点东西,但又总是会吐出来。
我试过很多的方法,可就是没办法睡个好觉。
总是会心慌、恐惧、难过……
章期期,好像对你的那些思念、愧疚、期盼,现如今也不再能支撑我活下去了。
太痛苦了,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好痛苦啊,吃糖也不起作用。
3
章期期的经纪人来找我了,和三年前比,他胖了些,啤酒肚有些明显。
听说她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姜且,”陈挺放下手里鼓鼓囊囊的包,很自来熟地坐在我面前。
“你为什么总有本事惹出那么大的麻烦呢?”
我给她递过去一杯水,自嘲地笑笑:
“大概是什么天赋异禀吧。”
陈挺没理我的玩笑,直截了当地把包里的现金倒在桌子上:
“这件事有点复杂,毕竟你自杀前去了章期期的演唱会,医院更是在你出事的时候直接把电话打到了章期期那里,所以只澄清说你和章期期只是朋友关系的话,粉丝和网友并不会买账,甚至会继续把矛头指向章期期,说她逃避责任,这样的话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我看了看桌上那堆钞票,问道:
“那你们是想怎么样解决呢?”
陈挺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双手交叠:
“现在已经有人扒出了你们之前的情侣关系,所以为了保住章期期的名声,只能说是你和平分手后,心有不甘,自杀威胁,章期期出现在医院,只是为了救人。”
陈挺顿了顿,继续说:
“不过你放心,我是生意人,知道有些东西要等价交换,所以你想要多少,开个价,这些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回去拿,只是姜且……”他突然这样叫我:
“要知道,三年前,你已经差点毁掉章期期一次了,她吃了很多的苦,才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实在不应该再被你毁掉第二次。”
陈挺走了,只留下了一大包够我花很久的钱。
我答应了他配合澄清,告诉所有人是我心有不甘,是我自杀威胁。
虽然刚一澄清就被粉丝骂了,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委屈,毕竟这件事情确实因我而起,章期期是被我无辜牵连。
况且,我也是在帮自己,因为如果我刚一澄清就再次自杀的话,没死掉还好,万一死掉了,大家肯定又要谴责章期期了。
所以我暂时还不能死,哪怕是为了她,我也还是要再坚持一阵子。
我看着藏在手机后壳的我和章期期的合照,笑了笑。
终于找到了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呢。
4
我和章期期,当初是和平分手。
我是这么认为的,可章期期总说是我甩了她。
我不喜欢“甩”这个形容,好像分个手也要分出个高低贵贱来似的。
她在我心里,一直是很好很好的存在,在任何一段关系里,都不该是低一等的那个。
我那时候就觉得,我们不合适,便跟她说:
“章期期,我们不要谈了!”
那时候章期期说什么?她在电话里说:
“姜且,你不想听我说某个话题的时候要说,『不要说了』而不是『不要谈了』,怎么你一个学新闻的,语文还没我好?”
我沉默了少许,“章期期,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谈恋爱了!”
“要结婚吗?也行啊,不过你还没求婚,我还没自己挑好看的戒指……”
“章期期,我知道你听懂了,我们分开吧,不要再联系了!”
所有人都觉得我作,放着完美女神章期期不要,非得和人家分手,怎么?拍偶像剧吗?搞被迫分开,她逃他追那套?
我们在一起那会,章期期已经作为一个新人在娱乐圈崭露头角,凭借着优秀的唱跳实力和俊美的样貌,热度上涨得很快。
她的未来,形势一片大好,可却险些被我拖累。
我爸出事后,我妈不想管他,把所有烂摊子都扔给了我,自己出去鬼混。
我很久都见不到她一面,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找上门来,说是我妈偷走了她的钱,让我们还回来。
我不知道她说得是不是真的,况且她提的那笔钱数额不小,我一边上学,一边照顾我爸,打工赚来的钱只能勉强支撑日常开销,就算是真的,也根本还不起。
有一次,他又喝得醉醺醺地来找我麻烦,被章期期看到了,章期期性子急,当时又只是想护着我,随手拎起一个空酒瓶砸到了那人头上。
章期期父母从商,家里本就是这里有头有脸的大户,她自己又时常在电视、网络上露面,那人认出了章期期,便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于是,第二天一早,章期期及其男友仗势欺人,欠钱不还,章期期助纣为虐打架斗殴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网络。
在她事业很重要的上升期,我却给她惹了麻烦,很大的一个麻烦,章期期那边砸了很多钱才把这件事的热度勉强压下去一些。
出事之后,期期的经纪人陈挺找到我,他告诉我,我妈根本没有欠那个男人的钱,是那男人恶意敲诈索要钱财,不过他们没有证据,要澄清一切还得是让我妈出面亲自承认她和那个人没有债务关系才行。
“另外,”陈挺抬头看着我:
“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清楚,那就是,如果你和期期不是情侣关系的话,那么在这件事上,她便只是一个看到有人被欺负,便上前善意帮忙的旁观者。”
陈挺的话我怎么会不懂,期期有很好的未来,而那个未来,却险些毁在了我的手里。
于是那晚,我对章期期说:
“章期期,我们不要谈了。”
分手之后,我去找了我妈,想让她出面把事情说清楚,可是她却把我狠狠骂了一顿,责备我我找了个找了个那么有钱的女朋友为什么不告诉她,还眼睁睁地看着她每天过穷日子。
我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人做的所有事,她都清楚,甚至找人曝光引导舆论的主意都是她出的,为的就是从期期那里敲来一笔钱。
“想让我澄清,行啊,你俩不是在一起了吗?你去跟那个姓章的说,让她拿一千万出来,五百万是澄清费,另外五百万是我养你这么多年的报酬,我把儿子都给她了,她那么有钱,给我点抚养费怎么了?”
那晚,被我妈赶出来后,我一个人往家的方向走,秋天的深夜很冷,冷得我全身都在打颤。
一千万吗?要我在几乎毁掉了期期的前程之后,再厚颜无耻地开口向她要一千万吗?
5
那天晚上,章期期连夜订机票回来,她到的时候我正在医院陪床。
章期期找到我,很忧郁地看着我那在病床躺了三年的植物人爸爸,特别脑残地问了句:
“是我妈要求的吗?什么给你五百万离开我闺女的戏码?”
我汗颜,她霸总剧本看多了我不怪她。
……
“期期,你也看到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跟你这样的人谈恋爱,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累了。
“我总是要小心翼翼,怕被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怕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我甚至不能时常联系到你,因为会影响你的工作。
“我要拼了命的努力,拼了命地向你靠近,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觉得我是高攀,我配不上你,才不会让他们在背后戳着我脊梁骨说,他姜且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太累了,期期,你知道吗?每一天都太累了。
“我不想过这种生活,我只想平平淡淡地好好过日子,所以,章期期你懂吗?你不可能放弃你的事业,你的梦想,就算你放弃了,你也是那个跟我有很大差距的富二代,我想要的平淡,是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我更不想把你从很好的生活里拉过来,陪我一起过苦日子,你发你的光,你不要来我这里!”
病房里,章期期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我攥着病床上的被子一角,要很用力地忍着才不至于掉下眼泪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章期期终于开口:
“可是姜且,这不是你一个人在谈恋爱,分手是两个人的事,我不同意。
“你说的那些……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给你一个答复,但我们总要努力想一切办法解决不是吗?你不能……你不能遇见了问题,就想着要放弃我,这对我不公平。”
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有些记不清了,最近记忆力下降得厉害,好多事情在我的头脑里都昏昏沉沉的。
我大概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吧,我说:
“章期期,除了靠父母为你创造的便利,你还会什么?我们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拼了命也过不好,可你天生就拥有我们努力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
我说:“章期期,我姜且这辈子,最看不上的就是你们这种躲在父母身后,像寄生虫一样的富二代。”
记忆里,关于真实可触的章期期,只剩下了一个摔门离去的背影。
自那天起的三年里,我再没见过她。
……
章期期走后,我发了澄清说明,告诉所有人,我和章期期只是朋友关系,不管我是不是欠人钱,都和章期期没有关系,她只是善意上前帮忙的旁观者罢了。
声明发出后,事情总算得到了平息,可我妈和那男人没有得到她们想要的,便开始三天两头地来找我麻烦,我无力应对,却也是没有办法,毕竟,我不能扔下病床上的我爸不管。
那三年,我过得很不好。
生活很辛苦,很辛苦,活下去,快乐起来,甚至只是好好吃顿饭,好好睡一觉,对我来说也成了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我生病了,我隐隐约约这样觉得,可却始终没有勇气去医院。
讳病忌医,我爸需要我,我不能倒下。
半个月前,我爸在病床上熬了四年后,慢慢停止了呼吸。
我为他办完丧事,一个人拿着仅有的一点行李,终于离开了那座城市。
我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我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需要药物干预,效果不显著的话,有可能需要进行无抽搐电击治疗才行。
我没有吃药,也没有进行什么治疗,我已经没有什么求生欲望了,只是想在生命的最后再见章期期一面。
我把这些年省吃俭用存下的钱取出来,在黄牛那里买到了一张章期期演唱会的门票,又去商场买了一身挺贵但很好看的衣服,尽最大努力把自己收拾的体面一点,去和我这辈子唯一喜欢,且至今喜欢的人做最后的告别。
我只想远远地看她一眼,可没想到,镜头竟然会扫到我。
于是时隔三年,我再一次给章期期惹上了麻烦。
6
发了澄清说明后,网络上的骂声铺天盖地,可我却并不在意。
很久以前,我就辞掉了工作,我把自己锁在家里,每天靠外卖和安眠药熬日子。
但其实是吃不下什么东西的,没胃口,即使是强忍着喝下一些粥,也会很快地吐出来。
可我还是固执地定了三个闹钟,每天按时吃东西。
还需要多活一段时间,不然舆论讨伐的枪口,便是要对准章期期了。
就一百天吧,我给自己定了个期限。
章期期,欠你的那些,用这一百天的命还清。
……
章期期全副武装来找我的时候,我正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发呆,屋子里静得可怕,那几下有节奏的敲门声像是什么救命稻草,让我从巨大的落寞这种缓过神来。
“姜且,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我冲章期期笑笑,伸手把茶几的抽屉全部打开,里面是一沓一沓摆放整齐的现金,那场景,像是在进行着什么黑暗交易,仿佛下一秒,耳机里就要传出“收网”的命令了。
章期期怔愣地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耸耸肩:
“如你所见,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章期期的脸色有些难看,很久没说一句话,而我的手机闹钟却在这时候不适时地响了起来——是吃晚饭的时间。
我关掉闹钟,抬眼看向那张已经摘掉了口罩的脸,没有任何妆容修饰,却依旧好看的脸。
我突然开口:
“期期,你吃饭了吗?没有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章期期猛地站起身,脸上带着明显的愤怒:
“姜且,你……你把我当什么?”
我没抬头,抿着嘴想了一会:
“当……饭搭子。”
章期期到底是没有走,冷着脸留了下来,她对我发的那些火,拳拳都打在棉花上,我不跟她吵,她说她的,我说我的,章期期气得自己一个人在客厅里转圈,转累了就来找茬:
“干吗放那么多辣椒!故意的吧!你,不知道我要保护嗓子啊?”
章期期在客厅那边喊,我在厨房里回应:
“我就放了一个尖尖,调味而已。”
“煮米饭放那么多水,你熬粥啊?”
“多吗?不多吧。管他呢,就当开盲盒了呗,多有惊喜感啊。”
“你这盘子怎么这么丑?”
“买酸奶送的。”
“你这苹果皮怎么这么厚?”
“打折买的。”
“你这碗边怎么还少了一点?”
“它掉地上都只少了一块边边,我给它取名叫绝处逢生。”
“你这围裙上的图案也太幼稚了吧,什么眼光?”
“那是某章姓艺人的 Q 版漫画形象。”
“……”
章期期不说话了,锅里的汤咕噜咕噜地响,像是在照应某人的心跳。
很久以后,章期期幽幽地开口,语气里,是很浓郁的悲伤:
“姜且……干吗要自杀啊?”
我从一片朦胧的水蒸气里抬起头来,对上章期期那双藏不住什么情绪的眼睛:
“期期,送我个蛋糕吧,就当做交换,吃过蛋糕后我就告诉你怎么样?要甜一点的。”
可是那天晚上,我们没能坐在一起吃饭,我也没吃到期期买的蛋糕。
7
我原本以为,网络上的那些人只是骂得厉害了些,但只要我躲在家里不出去,她们也是拿我没什么办法的,可我实在是低估了章期期粉丝的能力。
那天晚上,章期期出去买蛋糕,我一个人在家,窗户被石头砸破,接着是碎石子、红油漆、烂菜叶……
我租的房子在一楼,这些东西透过已经碎掉的玻璃,都很轻易地落在我的身上、脚边。
“贱人,你怎么不去死啊!”
“就是,不是都自杀了吗?怎么还没死干净啊。”
“分手了还来纠缠我家姐姐,要不要脸啊?”
“和你在一起过,是阿期这辈子最大的黑料吧!”
隔着破碎的窗户,我安静的看着她们的方向,我看见了,章期期正在向这边跑过来,可却被突然冲出来的陈挺和另一个看起来像是助理的人拦住了,三个人挣扎间,章期期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离得有点远,我看不太清,但我知道,我今天是吃不到那块蛋糕了。
外面乱糟糟的,有保安过来,把那群粉丝赶走了,很多住户都出来看热闹,手机摄像头的闪光灯一下接着一下地晃在我的脸上。
我背过身去,瘫坐沙发后面的阴影里,我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只觉得累极了。
之后的很多天,我都没再见到章期期,而代替章期期过来的,是陈挺,以及一张巨额支票。
“这是什么?”我示意陈挺手边的支票:
“当初可没说还有尾款可以拿啊。”
“不是尾款,”陈挺说:
“我希望你能拿上这笔钱,去其它的地方生活。姜且,不要再联系期期了,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陈挺的语气里,我竟然听出了那么一丝恳求。
我怔愣了片刻,伸出手指在那张支票上敲了敲,而后轻轻笑了起来:
“好,我答应你。但是,我也答应过期期,吃了她的蛋糕,就要告诉她一个秘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见她,所以,可以帮我给她带个字条过去吗?”
没错,其实那天的蛋糕,我吃到了。
蛋糕虽然掉在地上被打翻了,本来很好看的图案变得乱糟糟地看不清楚,但好在包装没有破损,被我捡了回来。
手掌大的蛋糕,抹了好多奶油,还加了新鲜水果和果酱,我全部都吃了,那天,竟然也罕见地没有在吃过东西之后犯恶心,不知道的,还以为章期期是偷偷放了什么特效药在里面。
所以,既然吃了她的蛋糕,答应她的事情就要做到。
其实本来是想给她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的,但是陈挺说,章期期现在不太冷静,怕她会做出什么没办法收场的事情,所以她们暂时保管了章期期包括手机以及微信、微博在内的所有社交账号,所以我只能字条的方式。
家里没有信封,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从抽屉里找到一个红包,把纸条塞进去的时候,我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
飞鸽传书?别说,还挺有偶像剧那味儿的。
陈挺说,因为怕我会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和住址悄悄泄露给期期,所以字条上的东西,他需要检查之后再交给期期,我同意了。
在当着陈挺的面拉黑删除掉章期期所有的联系方式后,陈挺才总算放心地离开,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那么忌惮我,虽然我确实差点毁了期期两次……哦,不对,如果那晚期期没有被拦住,而是冲出来和粉丝起了冲突,那就是三次。
好吧……陈挺作为总是要给章期期惹的麻烦擦屁股的经纪人,会怕我这个破坏王也是情理之中的。
8
陈挺的意思是,我的住处已经暴露了,那些疯狂的粉丝可能还会找过来,所以为了我的人身安全,也为了期期的事业,我最好第二天就离开。
可是我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在机场待坐了好久……实在不知道可以去哪。
既然如此,那就回家吧。
于是在逃离了那个城市仅仅一个月以后,我又一次回到了那里。
因为实在怕我妈看到网上的那些再次找我的麻烦,我没有回家,也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我回来的消息。
我用陈挺给的钱租了一个地段还不错的房子,每天的日常就是拼命地哄自己睡觉,哄自己吃饭,哄自己出门走走,哄自己在一百天结束前先不要死掉。
我的生命在自己设置的倒计时里,一天一天,过得苍白而艰难。
因为那些言论,我很久不上网了,我没有可以联络的人,没有需要牵挂的事,就连手机都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有一天,实在无聊,打开手机的时候,看到了关于章期期的恋情八卦。
有狗仔拍到了章期期和当红小生在一起吃饭、逛商场、穿情侣装,疑似恋情曝光,而那个当红小生,是章期期所在经纪公司的新人,和章期期是“师姐弟”的关系。
这件事在微博上沸沸扬扬,光热搜就挂了三天,大家都说,过了这么久章期期都没有出来澄清,基本就等于默认了。
我盯着手机上那张满是水印的偷拍图看了很久,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难过吗?可当初明明是我提的分手,这么久了,她也该有新的感情了。
不甘心吗?可我从没向她方向努力过,甚至连为了她活下去都做不到,何来的不甘呢?
心里的那股情绪翻江倒海,最后换来了彻夜的失眠。
天将亮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做了很多个梦,奇奇怪怪地连在一起。
我梦见和期期谈恋爱的时候,我们一起在凌晨晚上出去压马路,躺在公园的长椅上看星星。
耳边充斥着蝉和各种不知名虫子的叫声,期期突然问我:
“姜且,我对于你来说像是什么?”
我思考了一会,指了指天空:
“星星吧。”
“为什么是星星?不会就因为我是明星吧?”
“当然不是,因为你会——闪——,”我拉着长调,很夸张地用手臂在空中比画着:
“你在我的生活里闪来闪去,咻的一下就出现了,咻的一下就又不见了。”
期期刚出道的时候很忙,我们两个见面的时间很少,但即便行程很满,她也总是会见缝插针地来见我,只不过每次的见面,待在一起的时间都很短。
就像这次,她天亮就要离开了。
章期期的目光有些落寞:
“对不起啊,姜且,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就出去旅行,去巴黎怎么样?或者丹麦也可以……”
我们那时候对未来满怀期待,可是期期越来越火,名气越来越高,她越来越忙,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怕被别人知道。
一起旅行成了我俩都没心力去实现的一个承诺。
“姜且,天亮了,我得走了。”
章期期走了,她朝我挥了挥手,我看着她的背影走进一片光亮里,走到了一个年轻帅气的男生身边,再没有回过头来。
我睁开眼,枕边一片潮湿。
9
之后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我已经彻底没有了时间概念,只是每天麻木而空洞地在一百天倒计时上画着斜线。
在距离我的一百天倒计时还有三天的时候,章期期找到了我。
我不知道在完全没有联系的情况下,她是怎么在这偌大的城市里找到我的,只是我见到她的那天,她整个人就都……嗯……乱糟糟的。
“姜且,”见到我的第一面,章期期红着眼眶:
“我们去治病好不好?”
我摇摇头:
“不要,药太苦了,电击治疗也很疼,不想和心理医生聊天,她说话很没意思。”
一颗眼泪从章期期的眼睛里掉出来,接着是两颗、三颗,我下意识地想伸手,可犹豫了半天,也只是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来。
“对不起,姜且,我到现在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又不是你的错,我不说你怎么知道啊,你又不是心理医生。”
章期期不理会我的玩笑,抹掉眼泪看向我:
“那我们去旅行,好不好?去丹麦,尼泊尔或者马来西亚什么的,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我依然摇头:
“期期,你不能和我去旅行,这对你的男朋友不公平的,你也不该来找我的。”
“不是的,”章期期解释:
“我没有男朋友。”
“什么?”
章期期告诉我,那场所谓恋情,只是她为了和公司解约和拿到我的那封信,跟陈挺做的一个交易罢了。
“跟你失去联系后,我就猜到了是他从中作梗,陈挺以解约和那封信做要挟,要我临走前以自己的热度,带火她们公司的新人……我没有办法,只能同意。”
章期期和她之前的经纪公司解约了,赔了一大笔钱。
她澄清了我们之前的所有事情,但这些事一环套着一环,说来复杂得很,再加上之前和人气小生的恋情风波,对于章期期,大家并不买账,很多人都觉得这个圈子真乱啊,尤其这个圈子的感情,一个人出了事,就选择去弄坏一个素人的名声,章期期自己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自己玩吧,我们粉丝不奉陪了。
章期期搭上了自己的事业,换来了我的清白。
可对这些,我并不知情,或者是说,已经不再有兴趣知道。
经历了这么多,章期期已经不再是能留下的我的理由,可我还是不忍心在最后的几天让她难过,她固执地留在我的身边不肯走,我也就不再说什么。
那是我生命中很难忘的三天,平凡但幸福着。
我们终于有机会坐下来,把那天晚上没来得及吃的晚饭吃完。
只不过这次,在旁边找茬的那个人变成了我:
“章期期,这也太咸了吧,你把盐罐子掉锅里去了?
“拜托,谁家好人吃鸡蛋羹放香油啊?
“特辣,我需要的是把我喉咙辣冒烟的那种,懂吗?
“这鱼长得这么丑,一看就不好吃。”
……
我们吃了很多蛋糕,各种口味都吃了一遍,把说着要保持身材的章期期吃的怀疑人生,我在旁边没形象地哈哈大笑。
我们故意不坐电梯,靠两条腿爬上二十三楼看星星。
冬天的晚上风超级大,我和期期拿我之前晾在楼顶忘记拿回去的被子,两个人凑在一起,裹得严严实实。
我们聊了很多,关于邻居家大爷的狗,隔壁阿婆的花,楼上小孩的寒假作业,菜市场老李的假发……
“姜且,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章期期突然这样问我。
“什么?”
我顺着章期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破晓。”
我笑了:
“为什么是破晓?”
章期期扯了扯肩膀的被子,继续说:
“因为在天亮之前,那是星星最后拥有的东西。”
我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楼顶上的风依旧很大,冬天的夜晚冷得刺骨,我和章期期肩靠肩裹在棉被里,只能感觉到相触碰的,彼此肩头的一丁点温度。
星星也好,破晓也罢,你看啊,期期,天亮了。
……
番外:章期期视角
演唱会风波很久之后才平静下来,我也终于顺利和经济公司解约,陈挺还算信守承诺,临别前把姜且的信给了我。
分道扬镳那天,陈挺说:“期期,娱乐圈没什么真感情的,有的只是前途和星途,你太感情用事,所以如果没有解约的话,这东西我一辈子也不会让你看见的。”
我不知道我解约的选择是否正确,只是和外界几乎断联的这些天,我的心里,好像有一个地方空了,那是一种很强烈的窒息感,把我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无缘由的恐惧和心慌让我没办法做任何事。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姜且不在了。
……
时隔三年,我再一次见到他的母亲。
那个女人老了一些,脸上是刻意的妆容也遮盖不住的苍老。
她嘴里叼着几乎快要燃尽的烟头,向角落的阴影里抬了抬下巴:
“诺,骨灰在那,你想拿就拿走,反正我可没钱给他买墓地,你要是再晚来一天,我都扬河里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那个阴冷潮湿,墙壁上还爬满了蟑螂的角落,我只觉得泪水模糊了视线,一瞬间盖了满脸。
“姜且,你在这里会冷吧,别怕,我带你去个暖个地方,再也不会冷了。”
十一月仲冬的第一天,雪下的很大,满世界的白,姜且做了个梦,梦见他和这一生唯一喜欢过的女孩一起披着暖和的棉被坐在没有风的屋顶。
女孩的肩膀紧挨着他,暖的要命,她说:
“姜且,破晓是星星在天亮前唯一拥有的东西。”
可你本就属于有光的地方,属于天明,我不行,我这里太冷了!
番外二.一封放在红包里的信
亲爱的(被手动涂黑的三个字)章期期:
那天的蛋糕我吃到了,很甜,比上次我自己买的巧克力的那个要甜得多,是我喜欢的味道,谢谢。我知道这信挺矫情的,但我真的想让你知道这些,允许我贪心一次吧,实在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从你的生命里消失,而有些话,我真的很想很想告诉你。
至于答应要告诉你的秘密,那就是——我生病了,抑郁症,好像还蛮严重的。
医生建议我做无抽搐电击治疗, 听起来就很疼,我还挺怕疼的,所以就不治疗了吧。
另外,我觉得有件事情我需要向你解释一下,那就是,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把你喊去医院的,也没想到会给你添那么大的麻烦, 对不起啊, 总是在拖累你,总是在让你为难,但是以后不会了。
我给自己定了个百天期限,对于我来说, 这一百天还是挺难熬的, 但没关系,就算是作为补偿吧,不能再让你因为我卷入舆论漩涡中了, 你不用为此有什么心理负担, 毕竟我给你惹了很多麻烦, 最关键的是, 我真的收陈挺的钱了。
我觉得他的钱都是靠压榨你赚来的,万恶的资本家, 我必须帮你讨回来一点,收她钱的时候我眼睛都没眨一下,你知道吗?那种突然变成富豪的感觉, 还挺不错的。
还有啊,期期,你那天在演唱会上超级好看, 你站在舞台上的样子,闪闪发光的样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且耀眼的存在。
现如今, 你对我来说依旧是一颗星星,不过上次骗了你,关于星星这件事, 其实和闪不闪没关系, 我现在重新认真地回答你一次。
期期, 星星是我身处黑暗也能抬头仰望的浪漫。
所以啊, 那天发给你的信息是真心的, 期期, 请你一定,一定要前途似锦。
还有什么想说的呢……嗯……要好好吃饭, 好好睡觉,不要想我。
就别去想会不会掉粉了吧!遇见喜欢的人就好好谈恋爱, 看见你幸福的话,我会很开心,这也是我最后的心愿。
我实在太想你过得好了, 可我却总是一出现就给你惹麻烦。
好了, 好了,就想说到这吧,陈挺在催了, 他真的很烦诶!诅咒他的啤酒肚不只再大三圈。
对了,最重要的,好好吃饭!。
——姜且 亲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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